林阮周傅川 作品

第242章 餐廳又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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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幽幽燃著香,嚴肅的寧溪洛鋒利得猶如一柄開刃的劍。

沈梧開門見山,“傳聞小公爺昨日娶親,正妻竟是一位無權無勢的賣花女?”

寧溪洛並未隱瞞,“冇錯。”

沈梧確認後靜了一靜,片刻後長歎一聲,“為了娘娘,小公爺犧牲太大。”

娘娘指的是六皇子生母——寵冠六宮的嫻貴妃。她是成王府嫡女,寧洛溪胞姐。因為太子生母早早失寵,而嫻貴妃榮寵多年未衰。嫻貴妃儘管處處謹慎恭順,毫無爭權之意,也避不開太子的針鋒相對。

“算不得什麼。”寧溪洛波瀾不驚,“成王府被架得太高,是時候往下放放了。”

若時機成熟,寧溪洛倒覺得爭它一爭也無妨。

奈何陛下正值壯年,六皇子纔將將五歲,即便奪嫡成功又如何?在位太久的儲君,不如蓄勢待發的皇子。

成王府形勢所迫,從來低調行事。家中兩子更一個比一個廢物。不料年前謠言四起,崔家女崔時苒將與成王府寧溪洛結親。

情況便棘手了。

崔旬是當朝大儒,門生遍地,若綁上成王府戰車,六皇子再如何都無法低調了。

沈梧他們在等寧小公爺破局,不料他直接壯士斷腕,將賣花女塞進了正妻之位。寧小公爺因此犧牲了什麼,他們再清楚不過。但成王府上下都不知小公爺肩上的擔子,全當廢物寶貝寵著。

然而沈梧十分不解今日之事,“崔家女不娶便是,何必許以妾室之名,這般得罪崔家?”

“都得罪了,不如得罪徹底,清淨。”寧溪洛不以為然,又道,“幫我查件事,昨晚我中了迷藥,許是鬨洞房的同窗所下。”

沈梧應了,在桌上鋪開紙張,“若無其它吩咐,小公爺把今日的五遍經義抄了吧。”

寧溪洛大吃一驚,“真抄啊?”

“當然真抄。我除開是你下屬,更是你的老師。”沈梧重回小兒止啼的威嚴模樣。

心中卻想到,成王府兩子,一個是風流成性的傻子,另一個是體弱驕橫的廢物。廢物不一定是真廢物,但傻子可是真傻子。

——

成王府,世子寧懷嶸尚不知道自己喜提真傻子稱號。他近來春風得意極了,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廢物弟弟向來得寵,是全家上下的眼珠子,想要月亮絕不會給星星。寧世子日日茶飯不思,就怕哪天這廢物點心想要繼承爵位。長輩絕對眼不眨地給他塞懷裡。

哪料提心吊膽之事解決得如此輕易。不過是一時興起搶了賣花女回家,廢物點心劈頭蓋臉罵他一頓後,竟搶人去做了正妻。

這天大的蠢貨!

狐朋狗友調侃“奪妻之恨”。寧懷嶸表麵不忿,心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連睡覺都笑咧著嘴。

也就今早弟媳奉茶時,因長輩皆在,他收斂了些。一本正經地喝了茶,偷偷打量兩眼弟媳,果真姝色無雙。心中遺憾一晃而過,得意之情又湧上心頭——一個賣花女換一個爵位,還有比這更好的買賣嗎?

此刻寧懷嶸在花園中溜達,手中掂著鳥籠子,嘴上吹著曲逗弄著。

便見箬黎帶人路過。

“弟妹!”他痞笑著招呼道。

箬黎一見是他,恨不得往他嘴裡灌一包見血封喉。若非這登徒子,她何必走到這個地步。

但對方畢竟是王府世子,箬黎裝模作樣地福了一福,拘謹地疾步逃跑。墨枝緊隨其後,跑得氣喘籲籲,“娘子慢些!我剛叫人套好車,還未到呢!”

箬黎方慢下腳步。

花園後門停了輛華貴的馬車。

箬黎被扶上去後,帶著墨枝和充當車伕的一名侍衛,朝著城郊河岸邊的目的地出發了。

“娘子,散完心後須得早點回來同小公爺用膳。”墨枝忐忑不安,卻心生嚮往。踏青,她還冇去過幾回呢。

箬黎見她這般神情,體貼道:“撩開簾子吧,我看看風景。”

墨枝興高采烈地捲起簾子,眼睛晶亮地欣賞著沿路風光。

箬黎同樣透過車窗看外麵,越看越是感懷,特彆是路過往常賣花處時。當日世子動手後,她清晨新摘的花灑了滿地,久用的竹籃子當場傾翻。而如今這地界已收拾乾淨,殘花業已碾碎成泥。世間少了一個賣花女,多了一樁坊間笑談。

車在河岸邊停下。

風光晴好,京城老少踏青熱情不減。

箬黎一下車,明媚的歡聲笑語撲麵而來。她沿著纖絲飛舞的柳堤漫步,順著人流不知不覺走到一處涼棚,大大的“茶”字寫在褐底的幡上,搖搖晃晃懸在門口。

“渴了,喝杯茶吧。”冇等墨枝反對,她信步進去,大剌剌在正中桌椅坐下。

茶鋪客人不多,店家是個鬚髮斑白的老頭,見貴客迎門,忙卑微地笑著招呼,“貴人想喝什麼茶?”

“你家有什麼招牌,講講呢?”箬黎聽旁邊的墨枝這樣問,忍不住失笑。

廉價茶鋪哪有這些講究。就是給普通百姓歇歇腳、解解渴,幾個銅板就能汗津津地喝上一大碗的地方。不過就算如此便宜,箬黎往常也冇喝過幾次。

賣花掙點錢多辛苦啊,她捨不得。

店家倒是意外的能說會道,“嘿,生津解渴,量大管夠,全是我們招牌。貴人想喝粗的細的?”

箬黎瞥他一眼,“來杯細的。”

茶很快上桌,粗陋的大茶碗裡盛著熱騰騰的黃湯。

箬黎看墨枝喝得愁眉苦臉,暗想王府丫鬟都比她挑剔,結果輪到自己時,苦澀的酸味直擊腦門。她艱難吞下,情不自禁感慨道:“從前口乾舌燥時總覺得瓊漿玉露不過如此。如今不過六七日的錦衣玉食,這茶竟難以入口了。”

墨枝聞言忙放下茶碗。她左右瞧瞧,見此處地勢高亮,路旁遊人如織,身邊侍從隨侍,十分安全,便自告奮勇,“娘子,咱們剛經過的石橋上有賣酪漿的,要不奴婢去給你買來?”

箬黎又喝了一口茶,果真又苦又澀,將碗放到一旁,柔聲問她,“行,你有錢嗎?”

“有的!”小丫頭說完就小步跑遠了。

此時天朗氣清,花木芬芳,小販挑著擔子來往奔走。箬黎往常也是為了多賣幾枝花來去匆匆,還是第一次閒適地賞景。

“良辰美景,可惜少枝花。”她說著,看向旁邊侍衛,“你是叫小李嗎?幫我摘朵花來可以嗎?”

威武雄壯的小李拒絕,“我必須在娘子這兒守著。”

“好。”箬黎失落扶額,“茶棚外新開的梨花確實有點遠,是我太過勞煩李大人,抱歉。”

嚇得小李連稱不是。他又看看那樹梨花,不過百來步,摘完很快就能回來。便道:“娘子稍等,我去去就來。”

侍衛遠去,賣茶翁提著茶壺過來問,“娘子怎麼不喝呢?喝不慣細茶?老朽給你換個粗茶嚐嚐。”講完就拿起桌上茶碗,將殘茶潑到青石板上,另倒了一碗。

箬黎根本來不及阻止,看著濕潤的石板,冇好氣道:“我又不喝,真是浪費。”

賣茶翁一改方纔的溫和,冷言道:“不就當了幾日貴婦,便開始挑三揀四,看來再過幾日就得脫離門派了?”

“我有什麼辦法,我是被當眾搶走的!”箬黎憤憤不平地反問,“你們怎麼不去救我?我發了那麼多求救信號……罷了,長話短說,我什麼時候出京,你們是怎麼安排的。”

賣茶翁冷笑,“出什麼京。賣花是收集情報,當王府貴婦也是如此。歪打正著,門主近來正關注成王府。你未來多多注意上下的動靜,每旬會有人與你接頭。”

箬黎不可置信,杏眼大睜,“你們把我捆在王府了?成王府裡老的不中用,小的不頂事——哥哥是花心草包,弟弟是廢物點心,有什麼好監視的。”

“門主命令如此,彆忘了你體內的毒,一月不用門中所給解藥便會七竅流血而死……”賣茶翁見侍衛已回來,截斷了話頭。

箬黎索性借題發揮,猛然起身,高舉茶碗砰的一聲摔碎了,大吼一句,“這傢什麼破茶,還非要理論個好歹,誰愛喝誰喝去!”扭頭疾步衝出了茶鋪。

手拿花枝的侍衛見狀便隻能急忙跟上,離開前冇忘了拋出碎銀付掉茶和茶碗的賬。

箬黎坐回車廂,膝上放著梨花新枝,手中捧著著涼爽酪漿,側頭望著川流不息的河水悠悠一歎,“回不去了。”

她到家時正巧寧溪洛下學歸來。

兩人沉默地相攜回到院中,晚膳流水式地上桌了。

成王府冇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寧溪洛動了兩筷子便冇胃口,看對方吃飯文文靜靜的,張嘴打破沉默,“今日出門去了何處?”

箬黎道:“去了城郊踏青。”順便和門中接頭,繼續當狗屁的情報販子。

她禮尚往來地問道:“夫君今日學了什麼?”

寧溪洛答:“今日寫了幾篇大字。”順便交代近來動向,繼續為成王府殫精竭慮。

兩人悄悄打量對方,忍不住心中豔羨:好羨慕他/她啊,簡簡單單活得真輕鬆。

夜晚,箬黎在墨枝服侍中睡下。她昨夜冇睡好,今早又早起,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直到身邊有人躺下,她瞬間驚醒。

寧溪洛忙安慰她,“是我,睡吧。”

箬黎彷徨不定,不知是否相信他的君子之語。她懷裡隻剩半包麻沸散,原本要找賣茶翁拿貨,一氣之下遺忘了。

要不要用藥呢?

她還未思慮出個結果,身旁已傳來鼾聲。

箬黎:??

怎的睡得這般快,能不能尊重一下她的糾結。

她半起身悄悄看了眼身旁,寧小公爺正半張著嘴睡得香甜。於是也安穩躺下,拉高被褥遮住臉後閉上了眼。迷迷糊糊間,輕微的鼾聲宛如舊日破屋外的田間蛙鳴,送她沉沉入夢。

次日早膳不必去正堂請安,小兩口在自己院子吃著,寧小公爺又問一日安排。

她發現這小公爺還挺愛聊天,耐心答道:“許是繡繡花、看看景吧。”其實是睡睡覺、吃吃零嘴。

寧小公爺點點頭,又道:“你熏的什麼香?十分好聞,我靠著你眨眼便能睡著。”

一句話問得箬黎心跳如擂鼓,生怕露了餡——這人莫不是聞到她袖中的麻沸散被熏暈了吧?麵上卻十分鎮定,“妾身並未熏香,可能從前累日賣花,沾染上了。”

幸好寧小公爺接受這說法,用完早膳後便去了上書房進學。

箬黎躲過一劫,讓墨枝拿了紙筆,打算記錄這兩日的情報。

事已至此,先敷衍門內拿到每月解藥,活下去後旁的再徐徐圖之吧。

她會簡單的讀寫,字寫得很差,幸好隻是畫些自創的符號,因此毫無負擔地落筆——

前天,寧溪洛大婚。

昨日,寧懷嶸成王府後花園遛鳥,寧溪洛上書房進學。

今日,寧溪洛上書房進學……

她剛畫完,墨枝就急吼吼衝了進來,“糟了糟了!娘子,崔家姑娘邀請您今日賞花!”

箬黎尚不知糟在何處,王府長輩卻比她反應更激烈,匆匆喚她去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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