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三邪、血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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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錦茵一連趕了五日的路,離那座京都城越來越遠,也離裴晏舟越來越遠。

直到行到了一處村子,幾人才停下休整。

這村子比上次宋錦茵的落腳之處要大了不少。

一眼瞧去,雖屋子間依舊隔著不遠的距離,但也不是零零散散的幾處,整一大片都是木頭圍起的座座小院

宋錦茵小心下了馬車,將自己裹在狐裘裡頭,隻露出了一張小臉,睜著圓溜溜的眼看向四處。

一排排木柵欄後是在院中走動啄食的雞,還有灶房裡裊裊升起的白煙,在寒涼冬日裡添了不少暖意。

宋錦茵疲憊的心倏爾便放鬆下來。

她想起了安遠縣。

曾經在安遠縣的小院裡,一切也如此時這般溫馨。

可她回不去了,她甚至連與那處相近的方位,都不敢靠近,唯有等,等裴晏舟徹底忘了她。

宋錦茵抿唇深吸了口氣。

人總要有些盼頭,就像此刻她想著,興許那一日也不會來得太慢,興許她有朝一日還是能回去,讓她的孩子去喚一聲外祖父。

思緒沉浮間,她又算了算日子。

眼下離裴晏舟去玉西山也不過隻剩下幾日光景,想來他已經不會再因著她,鬨出那樣大的動靜。

或許此刻,傲氣如他,也已經接受了她離開的這件事。

宋錦茵死掉的心像是漸漸活了過來,甚至於那些讓她落淚的委屈也逐漸消散。

回憶被她壓在心底,她隻知道,如今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日頭下。

“錦茵姑娘,咱們先在這處落腳,這地方我經常來收東西,前頭還給自己搭了個屋子,這次正好得收一些燻好的蠆尾,咱們休息幾日,你養養身子。”

“蠆尾?”

宋錦茵收回思緒,目光落到麵前這個接她出府的姑娘身上。

這姑娘當日來得突然,身上帶了周延安的信物,但她也是相處過後才知,這姑娘真正認識的是沈玉鶴。

大抵是師妹一行,這姑娘雖長得可愛,性子跳脫,但也頗有些醫術在身上。

隻是眼下聽見蠆尾一說,宋錦茵徹底從和裴晏舟有關的情緒裡跳出來,忍不住睜圓了眼。

“大夫收毒蟲毒蠍,是用來入藥嗎?”

“我不是大夫。”

姑娘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而後看著車伕,指了指裡頭的包袱,這才拉著宋錦茵往前頭行去。

“沈玉鶴纔是大夫,我不是,不過入藥......也能這麼說吧。”

姑娘名喚李婉清,性子同裴慕笙有些相像,但裴慕笙有裴家三姑孃的身份壓著,行事稍稍還有些顧忌,但這位瞧著像是什麼也不放在心上。

“不過你別怕,那些個東西都已經是死物,村子裡有些膽大的會特意在入夏時抓來,留著等人來收,賺些錢,同賣野獸皮一樣。”

宋錦茵越聽越覺得眼前這姑娘極為厲害,說起那些毒物來,同說抓了一隻雞差不多。

“我不怕的,隻是婉清姑娘一路上都在替我診脈,我便以為姑娘也是大夫。”

“看一看你的病還是可以,但治好你的病,還是隻能沈玉鶴。”

李婉清領著宋錦茵走上田埂,一路上還能同經過的婦人說上幾句。

“你身子本也不好一直奔波,咱們先在這處住上些時日,路上我已經把你的痕跡都消得乾乾淨淨,那位裴家世子不可能尋到此處,你儘管安心,到時等著他們一起,替你診過脈了,再商量往後你去何處落腳。”

“等他們?姑孃的意思,周公子他們也會來這處?”

宋錦茵有些詫異,她本是準備在此處休整幾日後,便同這位婉清姑娘道別。

既是已經逃離了京都城,就冇有處處勞煩旁人的道理。

且她早已經盤算好,到時南下尋處暖和些的小縣城,當個繡娘,再加上身上這點錢,足夠養活她和孩子,無需再麻煩其他人。

“他們自是會來一趟的。”

李婉清點頭迴應,隨後停在一排木柵欄前,推開木門。

前頭一排木屋落著鎖,旁邊還有另外搭起的寬大灶房。

“他們腳程快,我們行五日的距離,他們兩日便能到,不必憂心,且你這身子,還是多看看較為穩妥。”

“我如今的身子,吃了沈大夫的藥後舒坦了不少,其實若不是適才同姑娘說起,我都忘了自己身子不好這事兒。”

“你也不瞧瞧你瘦成什麼樣。”

李婉清將人領進籬笆小院,而後拉著她,指了指不遠處別人家的院子。

“晚些時候我替你去弄隻雞,不過話說回來,你那世子爺究竟是怎麼養的你?弄出那麼大陣仗尋人,我還道是多寶貝,結果那日我一瞧,你竟是瘦弱成這副模樣,活該他後悔,活該他尋不到人......”

宋錦茵原本靜下來的心又生出了一圈動盪。

可她隻是垂眸笑了笑,並未接同裴晏舟有關的任何話。

......

而自那日府中未尋到宋錦茵後,裴晏舟整個人又一次陷入了頹然之色。

隻是他未再同前幾日那般瘋狂,而是在清醒後去了書房,看了半日玉西山的地形圖。

玄衛還在外頭搜尋,一直未停。

冇有訊息傳回,裴晏舟也不開口詢問,不吃不喝,直至夜深。

清雋眉目隻餘陰鬱寒星,他像是不知倦意,放下標記圖,又重新拿起旁的信件。

所有人都提著心,知曉此刻屋裡的人,離清醒隻剩最後一根緊繃的弦。

直到倉凜回來,主動叩門進了書房。

坐在書案後的男人換了衣袍,比白日更顯深沉,隻是臉色有些白,眉心緊擰,薄脣乾涸,偶爾輕咳之下,竟是讓人在他身上瞧見了脆弱和狼狽。

“主子,今日屬下又去尋了那位繡坊東家。”

裴晏舟未放筆,甚至連頭也冇抬。

若是有宋錦茵的訊息,倉凜開口的第一句,應當是尋到了蹤跡,而不是說起一個陌生路人。

見上頭的人冇有反應,倉凜有些猶豫,但隱約中他又覺得事有古怪,不能不報。

“屬下在同那位東家說話時,遇見許姑娘經過,當時繡坊東家同屬下站得極近,屬下能察覺到他氣息不穩,有片刻失神。”

聽到這,裴晏舟才掀眸看了過來。

“誰與誰交好這等事,不是你現在要查探的,我隻要知道宋錦茵的去處。”

提起宋錦茵三個字,裴晏舟心裡又是一陣鈍痛。

若早知她的離開如此讓人傷神,當初他就該直接替她換了身份,讓她成為自己白紙黑字記下的妻,徹底留下羈絆,不給她一絲逃離的餘地。

隻是這念頭剛一閃過,裴晏舟像是突然驚到,手中筆落,濃墨濺開一片。

他好像從未真想過娶她為妻。

他生出過許多往後護著她的法子,可唯獨這一個,卻遲遲被他壓在最底下,冇有提起,也不敢提起。

而亦是在這一刻,裴晏舟像是明白了宋錦茵的委屈。

她的身份,兩人之間的牽扯,還有未來許是要經歷的風雨,都讓他自始至終不願將宋錦茵放在坦誠相待的位置。

他總是在強迫她,總是居高臨下的將她逼迫到所謂“卑賤”的位置,所以宋錦茵不信他,也不想再要他。

這個念頭像是重新點燃了裴晏舟的希冀,也像是讓他尋到了新的方向。

他一定要尋到宋錦茵,親口告訴她,離不開的是他裴晏舟,他還要讓她知道,他想娶她。

倉凜不知前頭的主子想到了什麼,但他敏銳察覺到,世子深沉的眼中又生起了細微的光。

他心中忐忑散去,再次開口。

“世子,屬下隻是覺得古怪,那位繡坊東家幫了錦茵姑娘不少,可實際他二人並未見過幾次,如今他竟還認識剛回京都城不久的沈姑娘,且這中間......興許還夾雜了不為人知的心思,屬下以為,這位繡坊東家,興許有旁的身份,亦或其他目的。”

裴晏舟尋到了前路,目色逐漸恢復清明,長眸微眯,帶著淩厲,看回了麵前的人。

他該是在倉凜開口的第一句便有所警覺,可直到這一刻,他混沌思緒才被打開。

“若我冇記錯,他同沈玉鶴也有來往?”

“是,世子,錦茵姑娘之前出府時,曾與他二人踫過麵。”

“單獨派人跟著他,再讓人盯著他所有的鋪子,以及,他的住處。”

若他隻是普通商戶,如何會讓沈玉鶴與其來往,又如何會認識許久未回京都城的許幼宜,甚至還如此湊巧,有一間能收宋錦茵手藝的鋪子。

裴晏舟目色沉了沉,那人的心思若是許幼宜便罷了,往後自有許家去管,但若是放在了宋錦茵的身上,他便一定不會讓這人多活半日!

“慢著。”

在倉凜準備退下時,裴晏舟突然開口,又將人喚住。

“城門那處,還是冇有查出不對勁的人?”

“回世子,出城之人一切正常。”

裴晏舟眉心緊擰,隻覺得又是一層迷霧。

城內這般搜查都尋不到人,宋錦茵必定已經不在城內,可城外又冇有她出去過的痕跡,除非......

有人在幫她。

且那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換掉她的身份,讓她順利出城,便更不可能會是普通人。

“所有跟那個繡坊東家有過來往的都要查,還有沈玉鶴,冇有訊息便一直盯著,盯到他有動靜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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