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英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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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去唱K吧?反正明天週末,正好玩到興頭。”

我縮在角落裡,一聲不吭。碗裡堆放著的是我平常時不時會饞一下的烤肉,但我現在胃口全無,甚至有作嘔的衝動。

明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作日,我們小組今天還拿下了個大項目,與行業裡最具影響的傳說朱總達成了合作,本應該是個值得興奮歡呼的好日子。但嘈雜的尖叫聲讓我煩躁無比,特彆是這樣悶熱的天氣,簡直是頭暈腦脹。

我下午原本還獨自興奮地計劃著,下了班要買罐冰啤,窩回租屋裡,洗完澡邊喝邊看點無腦綜藝,最後隨著襲來的睏意睡一個飽覺,安靜又滿足。結果臨下班前,就讓他們拉到這兒來了,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就算是下午提前講,讓我有心理準備都好啊!

“易轍,你去嗎?上次孟陽發現一個歌很全的KTV哦,你要唱的歌這迴應該都有了。”

“不用了,李姐,我有點不舒服,今晚想早點回去休息。”

“喔~我們可憐的易轍——肉肉都吃不了嗎?”她突然撥開人群,眾目睽睽之下,將我攬進懷裡。

我尷尬地僵直了身體,但極剋製自己的肢體動作,儘量不拂她顏麵,更不讓我自己難堪。

她總說我是她永遠的小雞崽。她一步步從普通職員坐到部門經理的位置花了七年之久,而我是她帶的第一個新員工,也是第一個乾了六年還在她手底下當普通職員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我怎麼不算忠心耿耿呢?在內部競爭如此激烈的公司裡,我溫順得如綿羊一般,毫無攻擊性,也難怪他們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好不容易捱到飯吃完,我隨便找了個藉口提前離開,因為急於這個令人厭煩的聚餐,我完全冇注意到自己找了什麼托辭。是同事們一致詫異的表情,讓我猛地回過神來,但為時已晚。

“究竟說了什麼啊?冇關煤氣?冇關窗?我媽來了?肚子痛?……”我將常用的藉口一個個過了一遍,雖然一點用都冇有,說出去的話已經是潑出去的水了,但我就是無法控製自己。

我掏出鑰匙,自暴自棄道:“難道是說我男朋友在等我?不應該吧?”

“呀,你怎麼知道我在等你?”

突然響起的男聲,嚇得我一激靈,我猛地回頭,發現一個男人蹲坐在我門口。流浪漢?但他衣著乾淨得體,甚至給他的包都墊了張報紙,不像是在外流浪的樣子。

“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霍得站了起來,逼近我,高大的身姿又嚇得我連連倒退。我腦子裡滾過了千萬種遇害的可能性,害怕得發麻的手指突然就活泛了起來,我偷偷摸向口袋,想緊急報警。

結果他撐著膝蓋,彎下腰,委屈地說:“你怎麼那麼害怕?明明是你跟我表白的呀,你說你最愛我,還跟我說了好多好多生活的不幸呢。”

“哈?”我摸向口袋的手滯住了。

這不像是每天兩點一線的我會乾出的事,但他說出的場景,我卻覺得莫名熟悉,好像每天都做過至少一次一樣,依然刻進肌肉記憶裡了。

什麼啊?為什麼會有這種記憶?我後背不禁一陣惡寒,難道我精神分裂了,我卻不知道?

我隨意挑揀了一個較私人的問題問他:“我……拿到工資後第一件事做什麼?”

“存養老金啊,一般存三分之一。”

連三分之一都知道?

我半信半疑地打量著他,斜了眼他腳邊的大包,摸向手機的手摸向了鑰匙。開門聲簡直就是在譏諷我的無知,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衝動,會對一個陌生的男人產生惻隱之心,甚至把他放進家門。

所幸是他還算規矩,進門後自覺脫鞋擺正,落座沙發時,甚至墊了一層紙巾。我莫名對他產生了好感,假如真的有另一個我,會愛上他也不是冇有道理吧。

我斟了杯水給他,開始我的盤問:“你叫什麼名字?”

結果他眉毛一撇,反問我:“我能等你想起我嗎?”他還追問,“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罪惡感讓我不知如何迴應他,尷尬地迴避:“冇準你說完我就想起來了呢?而且我現在怎麼稱呼你,總不能喊你‘喂’吧?”

“你可以向以前那樣叫我‘寶寶’啊!”

“啊?!”

我頓時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錯愕地看向他,還是不相信另一個我會這麼噁心。

可他笑意盈盈地看著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我無法拒絕地點了點頭。

他立刻歡天喜地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是最善良、最溫柔的人了!”他突然耷拉下眉眼,“不知道善良的你能不能收留我一陣子?你知道今天的城中村起火事件嗎?燒的是我住的那棟樓,我一時間不知道去哪兒……”

他的樣子可憐得要命,好像我拒絕他,他就立即會流落街頭一樣。可大家都已經是混跡社會多年的,怎會被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心所主導。

我直接回房取了五百塊現金遞給他,說:“以防你手機冇電,這五百塊就當做慈善了。隻是找個地方住的話,夠你湊合一週的了。”

他冇接我的錢,而是有些頹然地垮下肩膀,說:“還是不願意給我機會嗎?你讓我等,我也等了好幾年了……”

不知為何,他這幅樣子,像極了濕漉漉的流浪狗,我竟有些於心不忍。我雙手抱胸,儘可能冷硬地說:“一個獨居女人讓一個陌生男人登門入室,怎麼說都是自尋死路。”說完,我臉上就臊得發燙,那我現在無異於自儘。

但我還是強撐場麵,說:“而且不管你信不信,實際上掌握這副身體的還是我本人。如你所見,我看起來既平庸又無聊,我勸你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的好。”

“可你都是用這個樣子見我的啊。”他突然泛起個略顯寵溺的笑,“有時還更不修邊幅,更歇斯底裡,把內心都交付給我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我還以為可能是我的另一個人格打扮得妖嬈奔放,在什麼夜場跟人糾纏不清的,結果我是以這副模樣出去勾搭人了?還跟這樣端正陽光的人?

他察覺到我的視線,立即展開個真誠的笑容。他膩死人不償命的溫柔注視,莫名觸動我的心,忽然半邊身子都酥麻了,眼前天旋地轉的,我支撐不住,跌坐在沙發上。

失去意識前,是他的驚呼聲:“易轍——!”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是溫暖的陽光和誘人的飯香喚醒的我。我看著在低矮的廚房裡忙碌的高大身影,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氣若遊絲道:“你可真的是……該說你執著嗎?”

我不知怎的,總對他發不起脾氣來。明明難得能自如同他講話的。

他在廚房聽到聲響,從裡麵探出頭來,興奮地說:“你醒了?睡得好嗎?我這次做得超成功,超完美的,你快去洗漱,然後我們開飯吧!”

嗯……因為冇人會拒絕美男,也冇人會拒絕美食。食色性也嘛——我在心裡默默地給自己找著藉口。

我快速洗漱好,美美地等著美男給我上菜,普普通通的二菜一湯,都是我愛吃的。餓了一夜的我迫不及待地往嘴裡塞了一大筷子菜,那熟悉的味道讓我一愣。雖然家常菜做完都大差不差,都相像成這樣,已經讓人有些狐疑的程度了。

他笑盈盈地問我:“怎麼樣?這可是你教我的,我練習了好多好多次呢,好不好吃?”

已經是教學飯菜的關係了嗎?他可能並不是在什麼風月場所認識的吧。長相這麼端正,一臉正氣的,不像是會出入那種場所的人。

那他是什麼人呢?我不禁有些好奇了起來。能和另一個我親密到這種程度的,會是什麼人?

“你真的喜歡我啊?”

他一聽這話,當即就精神了,豎起四根手指,道:“千真萬確,假如你需要發誓的話,今天G市天氣正好放晴,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你真的是……男人都像你這麼冇臉冇皮嗎?”

我雖然讓他這話哄得服帖,甚至可以說有些得意,但總覺得有些惶惶不安。我讓自己儘可能冷靜地把當下剖析給他聽:“如你所見,我並不記得你,我可能會有另一個人格。但就我所知,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主導,除了你,她並冇有出現在我的生活中的痕跡。所以很遺憾,假如你是因為難以忍受等待她的寂寞,需要有個人陪你的話,我可能不是很好的人選,我……我很無聊的,我隻擅長跟自己玩。而且,假如她影響到我的生活的話,我也會選擇就醫,到那時,她就會徹底消失,而你的努力就會成為徒勞之功。”

我以為他聽了會悲痛欲絕,最至少的會猶豫不決,可他依舊那樣專注地注視著我,深情地說:“我很愛你,愛的是你本人,隻是恰好組成你需要兩部分。不管你會不會對另一個你采取措施,她都不會消失,隻是會以另一種形式回到你的靈魂中。所以,我愛的仍舊你。”

他的目光是那樣熱切,是我這輩子從未得到過的晴天,就連我的父母,都從未深深地擁抱層層標簽下的我。

我慌得垂下眼睛,不敢與他對視,我怕我岌岌可危的防守會潰敗,城池會被我拱手讓人。

我翻攪著碗裡雪白的米粒,偷瞄他修長有力的雙手,經過數輪天人之戰,終於妥協道:“你在找到新房子之前,你可以先住在我這。但隻能睡沙發,而且要注意衛生。無論什麼情況都不允許踏進我的臥室。能做到嗎?”

“能!”他的答應聲擲地有聲,彷彿要叩開我們和諧共處的時光。

我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男人會給我的生活帶來什麼變動,但至少昨晚因為他,我冇有陷在自己一時說錯的一句話裡,得以睡個完整的覺。

這般想著,我竟隱隱期待起與他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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