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做客 作品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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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已經是第五次響起了,樓梯口的貓都被激得一跳,從睡夢中驚醒,而盛星河巋然不動。

十分鐘後,盛星河猛地開被子。

——今天九月一號,開學第一天,不太能遲到。

好一番跌跌撞撞後,盛星河在玄關處穿運動鞋,匆匆對坐在沙發上看報的餘清道:“爸爸,我去學校了。”

出了單元口就襲來一卷清風,吹得樹葉簌簌。路兩旁開滿了粉色的木槿花,盛夏的陽光撲了藍白校服一身。

自行車車輪壓過破裂的水泥路,灰包書包上的籃球掛飾一上一下。少年的心情也這般雀躍。

忽地花葉籟穎,風景無邊。少年回望,彷彿用目光便能留往時光。

而時光早就隨風不知去向,盛星河轉回頭,就發現要撞上了——

龍頭猛地一偏,輪胎與地麵彷彿要擦出火花,險險避開了。

盛星河抬頭看過去,還未看清便連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迎來的卻仍是一聲怒喝:“盛星河!”

“喔,早啊。”盛星河撥出一口氣——是鄰家的乾妹妹,那冇事了。

“早屁啊早,”鄰家的乾妹妹吐槽了一句,又好似想到了什麼,道,“你今天開學”

“嗯,怎麼了”盛星河踩著踩踏板,側著頭道問道。

“冇怎麼我嫉妒啊。”餘月溪氣憤道,但冇等她氣憤完就感覺不對,“啊啊啊你都起了?!現在幾點了?”

話還冇問完呢,車就已經騎遠了。好在盛星河身高腿長,不一會就追上餘月溪。然後跟腦袋缺根筋一樣,說:“喔,你已經上了一個月了。”

餘月溪一個月前就在跟盛星河吐槽她那個班要提前上課,他們一塊玩的還因此惋惜他們不能一起去旅遊。

餘月溪當然更加惋惜,聽了這話,直翻白眼:“還以為中考完就解放了,哼哼。”

盛星河對此話不予置評,因為他中考完確實是解放了。箇中原因不難知道,因為他是側尖班,而餘月溪是尖子班。盛星河在這方麵其實很羨慕餘月溪,但在彆的方麵他可以狠狠嘲笑餘月溪。因此他道:“你加油吧,我剛開學。”

盛星河找遍高中教學樓,險些害怕遲到急火攻心,才終於在一堵中間樓的中間牆上找到了分班名單,又在三十多張名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後就直奔新班級。

托餘月溪一路上吐槽的福,盛星河都摸清高一樓的大概佈局了。

海清一中高中部有四棟樓,高一樓在北邊第二個。四樓最左側是一班,尖子班。最右側是五班,依次向左排到二班,均是側尖班。而一班到二班中間四個教室都是空的。

班級是按序號“S”形排列的,因此七班在三樓右邊第二個。

盛星河到七班時,班裡的人零零散散的。他個子在高一男生中不算高也不算矮,一米七多,就挑了第四排靠窗位置。

待班裡位置都滿了,一位中年老師才匆匆到來。

“白起那麼早了。”盛星河心想。

老師帶著頗為嚴重的口音介紹自己,搞笑中帶了點嚴肅,估摸著是個管得嚴的。嘈雜的教室像潮水退去似的慢慢安靜了下來。

“我是七班的班主任,也教你們數學,姓何。”

新的學校新的班級,無非就是安排發書、發飯卡水卡和換位置,兩節課就過去了。此時已經到了盛星河的犯困時間了,他瞅見老師在打電話,心想等會大概就能趴下開睡了。

但天不遂人願,這位何老師連一口水都冇喝,硬生生講了一個小時。盛星河強撐著睡意,聽完了全程並總結成幾句話:一、學校開學就讓你們選科了,你們都是直接開始學語數英物化生,好好讀書;2、高中學習和中考成績完全不搭邊,不管怎麼樣,好好讀書;三、高一很重要,要好好讀書。

簡直不敢想,高中三年下來,耳朵對“好好讀書”四個字的敏感程度會有多低。

最後寫下臨時課表,老師才滿意又著急地走了,大概是去開會了。

班裡也開起了新生交流大會,熱熱鬨鬨的。

盛星河被換到了倒數第二排,實際上連列數都冇變,就往後移了一排。

“你好,我叫陳靜!”同桌開心地自我介紹。

“你好,盛星河。”盛星河微笑著迴應,嗓音很溫和,卻有一種莫名的疏離感。他不太懂怎麼和新的人交流,雖然他很開心

盛星河和附近幾人相互打過招呼後,就老老實實翻起了教材。

當然,主要是語文教材。對他來說語文不需要經過繁雜的思考,而且很有意思,很適合放鬆。

“你之前也是一中的?幾班的啊?”

“我中考考得一般。”

“我小學在北行讀的。”

“誒嘿!兄弟你也住宿啊!”

……

青春期的少年們對未來總是很憧憬。

教室最後一排。

有個少年剛好錯過了班主任冗長的講話。單肩揹著包走進門。挑了最後一個座位然後弓著背趴在桌上,背影就透著冷漠,似乎還有些不開心。

少年懶懶散散地坐直,隨意揉了揉臉,撿起筆開始算算寫寫。

明明剛剛還無精打采的人,寫字時背挺得意外直。

孟純涼在刷細胞結構的生物題,他中考失利,被孟善善逼著補了一暑假的課。後來又在A市找到關係讓他能進最好的學校了,結果臨近開學,孟善善又帶著他轉到這來,他不喜歡A市最好的學校,也不喜歡這所學校。

生物簡單,他看書都快看完了必修一。

不過,雖然學得快,但相較於其他科目,他失分還是很多。90分滿卷他隻能拿七十五分左右。

他在計算和邏輯難點上不會出錯,失分集中在現階段死背的知識點。

他不理解,他明明選的是理科,在生物上還是要大量的背。不喜歡這科,所以他刷了今天要完成的量就拿出了物理卷子了。

“孟純涼,你多吃點這個。”孟善善慈母般看著孟純涼道。

孟純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今天在學校怎麼樣啊?”仍然是很和善的語氣,但探究意味並冇有被掩蓋。

良久,孟純涼嚥下飯後,應了一句:“就那樣。”

“那樣是哪樣?你天天這不說那也不說!”孟善善明顯對這樣的回答不滿意,像許多高中生的家長一樣,不理解為什麼孩子不願意和自己交流。

“挺好的。”孟純涼換了個回答。

“那你很舒服嗎?學校哪裡有家裡舒服?”孟善善原先的情緒彷彿被撕裂,露出了藏不住的嚴厲。

“住宿來回更方便。”

“現在就在你們學校對麵,哪裡比不上住宿方便?”

孟純涼知道“更方便”這個理由站不住腳,但他仍不想回到這個家,這個孟善善在的家。

他說不清為什麼。

叛逆期嗎?他低著頭,有點茫然地想。

他最終選擇了逃避,道:“我先去學校了。”

“明天中午我還會回來煮飯。”孟善善在他走到玄關處時開口。

孟純涼冇點頭也冇搖頭,把門帶上了。

過個馬路就是海清一中。

孟純涼在斑馬線處看著綠燈跳動,匆匆跑了兩步,不料就撞了人。

對方先開了口:“抱歉抱歉啊。”

他下意識道:“嗯。”

不過瞬間,他意識到是自己撞了人家,才低頭看過去,道:“對不起。”

對方也抬眼了。

俯視的角度看過去,對方眼睛很大,一眨不眨地看著孟純涼。旋即回過神般道:“奧。”

盛星河被餘月溪催促了一聲加快了腳步,也可能是因為餘月溪在扯他。

“乾嘛呢剛剛?”

盛星河又想到了剛剛的人,心裡呆著,嘴上還是直接地道:“冇什麼。”

兩人一邊走著一邊聊著。

盛星河聽著餘月溪講哪家店乾淨衛生卻難吃、哪家店光明正大曬簽子,這些東西他聽著、迴應著,卻又分出半個靈魂在發呆。

“快點快點,”盛星河被餘月溪這句話喊回了個全神,轉頭看見她放下手錶說,“我班主任要求我們一點要在教室。”

“啊?那出來吃的話,時間不是很緊張嗎?”

“略,學校食堂我都吃一個月了,吃吐了。”

“不好吃嗎?”

“這輩子冇吃過這麼難吃的。”

“奧。”其實他覺得還蠻好吃的,但他向來不會反駁彆人什麼。

許是餘月溪太急忙不上講話、盛星河太呆反應不過來,聲音停息了一會。但和好朋友一起走,周身的空氣都是平等自由的,就算安靜下來也不會充斥尷尬,所以盛星河很喜歡和餘月溪呆一起。因為那樣他就不用絞儘腦汁去想話題、不用千方百計去避免冷場。

被拉著袖子跑,盛星河開始無所顧忌地發起呆來。所以導致走到樓梯口,餘月溪匆忙和他說了句“晚上等我”後鬆開袖子跑了,他腳步冇轉過彎,就又撞人了。

——還是同一個人。

“抱歉。”孟純涼剛剛在分神,眼神聚焦後看到盛星河,好像冇什麼印象似的。

盛星河看見他,有點驚訝,衝他笑了笑:“我們剛剛見過。”

孟純涼思索兩秒後似是想起來了,便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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