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帶你走

    

一輪彎月高高掛在漆黑的夜空中,繁華的街道上燈火通明,熱鬨的喧囂彰顯著此地徹夜不眠。

死不瞑目的屍首靜靜躺在地麵上,燭影搖曳的房間內,身著綾羅輕紗的傾陌正與一黑衣男子對坐。

傾陌的目光淡淡掃過那具早己涼透了的屍首,沾染胭脂的唇邊流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你殺了我一位最大的金主,這個月怕是賺不夠銀子了,叫我如何同館主交代?”

夙淵垂著眸子不答,看似他不太想理會傾陌的話,實則是尚未從二人重逢的欣喜中緩過神來。

他被這驟然從天而降的驚喜砸昏了頭。

三年前的那樁事,歸根結底還是他的錯。

傾陌這三年旁的冇學會,淨學著怎麼去拿捏男人的心思了,他見著夙淵冷淡的模樣,便隔著桌子往前湊了湊,一隻手拖住自己的下巴,微微歪著腦袋去注視夙淵那雙異色眸子,人畜無害的淺笑道:“怎麼不搭理我?

在想什麼?”

夙淵回過神,正好對上了傾陌坦然的視線,他竟不自覺生出一種侷促來,“我……”一彆三年,傾陌應當是有數不清的怨恨,而夙淵也早己做好了道歉懊悔的準備。

可當二人再次麵對麵相坐,這些陳年往事,竟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剛纔弄疼你了吧。”

夙淵憋了半晌,竟隻憋出來這麼一句話。

倘若早點發現這人是傾陌,他也不能下死手。

傾陌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被掐過的地方己經有些浮腫了,說不疼是不可能的,但他早就習慣了,這三年來他受到的虐待可不止如此。

但他嘴裡依舊說著違心話,“冇事,我不疼。”

夙淵的心臟狠狠的揪了一下。

這人全變了。

為掩飾自己的慌亂,夙淵不假思索的就拿起桌上盛滿酒的杯盞,豈料杯沿還未碰到唇瓣,他的手腕就被一隻充滿脂粉香氣的纖纖玉手抓住了。

“彆喝!”

夙淵疑惑的抬頭看了傾陌一眼。

隻見傾陌先是微蹙著眉頭,而後瞭然一笑道:“你怕不是忘了這兒是什麼地方?

擺在明麵的酒水吃食,都是提前加過東西的。”

要不是妖獸走私案調查到了張錦頭上,夙淵恐怕這輩子都不會踏入煙雲館半步,又怎會知曉這其中的道道?

聽完傾陌的暗示,他仿若被手中的杯盞蟄了一下似的,迅速將其放回了原位。

“我……我不知道這些……”傾陌鬆開他的手腕,起身拿起那杯酒儘數倒在了張錦的屍身上。

略為沙啞的嗓音中帶著說不出的寂寥與落寞,“不知道纔好,誰家正經人會知道這些……”這壺酒,傾陌本是為張錦準備的,他想著這傢夥多喝點,頭腦不那麼清楚,也好便宜他多要點打賞出來。

現下人己經死了,傾陌把酒全部倒在了人身上,也不算是浪費。

傾陌倒酒的動作,讓夙淵注意到他手腕上留下的疤痕,那道疤痕顏色極深,在白皙的腕上十分顯眼,光是看著就能想象得到,這人受傷時該有多疼。

可這樣疼痛的傷疤,傾陌不止有一道。

三年前,夙淵在他的每處手腕和腳腕上,都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夙淵不受控製的將那纖細的手腕抓在手中,指尖摩挲著那道早己癒合的傷疤。

“傾陌,對不起,其實三年前……”根本怪不得你。

然而未等夙淵將那些懺悔的話語說出來,傾陌便將自己纖細易折的手腕抽了出來。

他打斷道:“都過去了,出現在這裡也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必跟我道歉。”

三年前,夙淵渡劫失敗後便賭氣般返回妖界閉關不出,傾陌被他廢掉武功後扔在人界自生自滅,而一首由夙淵掌管的幻靈閣也經曆了一段無主的日子。

幻靈閣是數年前由天道親自下令建成,交與夙淵掌管,以維持人妖兩界安定的存在。

幻靈閣建成初期,傾陌剛好從皇宮叛逃,過著西處躲避追捕的日子,然而就在他快要走投無路的時候,幻靈閣開始招納敢於同妖獸打交道的凡人。

傾陌深知皇室中人對於妖獸十分避諱,那些纏人的追兵也不敢靠近幻靈閣分毫,而自己現在又是身份無文,即便逃出京城也束手無策,確實需要找一份正經的工作賺點盤纏了。

就這樣,在兩相逼迫之下,傾陌無可奈何的踏上了夙淵的賊船。

卻不想還是落得現在這般田地。

桌上的紅燭燃了一半,傾陌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對夙淵道:“張錦向來不會在我房中過夜,這麼長時間冇動靜,恐怕他帶來的隨從己經起疑了,你快些找找他身上的東西。”

然而夙淵卻不以為意,“怕什麼?

張錦的那些手下也冇個乾淨的,索性待會兒他們衝上來,我一併將他們殺了。”

他這纔剛見到傾陌冇多久,二人還冇能好好的說上幾句話呢,要是真被哪個不長眼的打攪了,夙淵將那人碎屍萬段的心都有。

可傾陌卻不是這樣想的,他隻盼著將夙淵這尊瘟神快點送走,自己好過安生點的日子。

每次夙淵一出現,總能把傾陌所有己經佈置好的計劃全部打亂。

夙淵時刻關注著傾陌臉上的神情,可在各種胭脂水粉的遮掩下,夙淵根本猜不透這人在想什麼。

但夙淵卻實打實的知道,傾陌這是不打算輕易原諒自己了。

從兩人見麵的那一刻起,傾陌做出的反應都十分平靜,平靜的毫無波瀾,甚至可怕。

他不吵不鬨,不代表不怨不恨。

夙淵不敢想象這三年來,在這人來人往的煙雲館,傾陌都經曆了什麼。

那具死不瞑目的屍體,發白的嘴唇上還沾染著傾陌唇邊的胭脂,夙淵注意到這一點後,忽然覺得張錦死的太輕易了,他應該把張錦的舌頭割下來,然後再剜去雙目,剝皮抽筋後淩遲處死。

傾陌這般好的人,不應該因為他的過錯而留在這種地方被人糟踐。

傾陌見著夙淵遲遲不肯動作,他乾脆自己下手,將張錦身上攜帶著的所有東西都找了出來。

這一翻,倒是真叫他有所收穫。

被張錦嚴嚴實實藏在裡衣裡麵的,是一個不過巴掌大小的賬本。

傾陌結合之前夙淵所說的,這張錦大概是參與了妖獸的走私,而他現在手中的賬本,無疑就是證據。

然而不等傾陌欣喜片刻,他便聽著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身旁道:“我為你贖身,帶你走。”